这是篇旧文。由于博客从文学城搬到公众号，再搬到自己的小天地。很多文字、照片都丢了。下面写于2014年9月。

九月还真是个多事之秋。九月十日下午， 正在发廊修头发， 好美美地去牛排馆给领导庆生。手机响了，好朋友Terry的短信，她被解雇了。短信原文（原汁原味）：

“I GOT THE PACKAGE!!!   FOR REAL.  I will call you later.   In a taxi on my way home now.”

虽然不吃惊，可在没搞清状况之前也不知如何回应。只能一个“OK”回复。

与Terry相识在我们曾工作的债券保险公司，就称Z公司吧。Terry 就是从那里被解雇的。没过多久，电话进来，简单聊聊，约好周五共进午餐，见面谈。放下电话才想起已经约了馒头（Mentor）汤姆。

汤姆是掌管上亿资产基金的首席风险官（Chief Risk Officer）。如果改期，再约恐怕要等到下个月，下下个月。汤姆曾是Z公司的CFO，跟Terry 不仅认识，关系也不错（汤姆跟谁关系都不错哟）。索性就约到一起吧。分别跟汤姆和Terry商量，两人齐赞同，连回复我的用词都一样，“好久不见他／她了！”因汤姆是意大利裔，就让他推荐小意大利的餐馆，他说Vincent’s就很接地气。

这小意大利可非彼意大利，她坐落在NYC下东城。三面被唐人街围绕。北接苏荷。下面一张图可以省略许多文字表达她的地理位置。

说到小意大利，我首先想到的是电影《教父》。里面让我难忘的是意大利流传的一句话，“in America the  streets were paved with gold”. 很多前的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吗？

我和Terry 先到了。纽约城说大不小，说小不大，同住一城，见一面也不容易。我们拥抱。我对她说，“You look greater than ever!” 我说的是真实的。没有工作压力，Terry 本来就细腻的皮肤显得更有光泽。因为天气晴好，Vincent’s里外都有座位。我们选了里面的，可以看电视。今天是个好日子， 阿里巴巴上市的日子。Vincent’s 在1904年就开门了。

墙上是无数的照片，它们承载的是日月无声，水过无痕。是一个意大利移民家庭在上世纪初来到纽约，亦步亦趋，把家族生意，食谱“传承”的故事。

和Terry结缘于Z公司。初识是在本世纪初的一个3月。我当时已在Z公司两年多，说游刃有余也不算吹牛。我在会计部做公司债务抵押衍生产品（Collaterized Debt Obligation,”CDO”)的所有会计事宜。因为此产品在公司还算新产品，它的后援部门（Back Office）还很不健全。其中一个主要功能是文件收集（Documentation）。这应该属于营业部的职责。所有衍生产品交易一旦签署，所有合同们（Confirmations）就要归档，以便于各个后援部门按合同付款。 日后如有违约，好依照合同索赔。自打我来A公司，这么一大摊子我就默默无闻地接下来了。不是想加官晋爵，只为自己工作方便。那些Credit Default Swap Confirmatons 那叫一个晦涩。跟顶头上司抱怨，为什么不用plain English来写。他答，如果太通俗， 那么每小时收费上千的律师赚什么钱呀！我一有时间就读不同类型的文件。好处就是阅读速度大涨。有一天，当时是我们主记官（Controller）的汤姆告诉我要招一个文件专业人士（Documentation Specialist）好把我解放出来。让我中午时间面试一下。我已经约了朋友。就推辞说，不用了，您慧眼看中的一定是我喜欢的。不要为你多做了你分外的工作很委屈。老板的眼睛是雪亮的。日后和汤姆讨论此事，汤姆说多做事（Going extra mile）是老板委以重任的先决条件。不到一个月这位文件专员上任了。她，就是我日后的好朋友Terry。当时的Z公司正是上升时期。是标准普尔人均盈利（the highest profit per employee ) 最高公司.。我和Terry 由于工作关系频繁接触。她一来我就不用再管什么劳什子合同文件了。 因为没人培训她，她自然找我。一来二去我们熟悉了，就开始聊工作以外的事了。她出生在古巴，一岁跟父母来到西班牙，六岁来美国。所以精通两种语言。她极有语言天分，有时来找我时我正在电话上讲中文。我放下电话，她竟然问“好了是什么意思”？她听我讲“好了”，就模仿下来了。 地道北方口音没商量。别以为documentation 就是收集文件。一个CDO成交了，要先读懂承销协议（Underwriting  documentation，要把交易涉及的全部文件都从交易人那里收齐全。阅读理解复杂金融衍生产品不是那么容易的。一来二去，Terry是我的总编辑（Chief editor）， 而我就成了她的财务顾问。就因为我在给她画交易结构图时能做10以内加减乘除口算！结论，做朋友的先决条件是彼此欣赏。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特质就是节俭。Terry 根本不缺钱。一直单身，父母给她留下遗产。她从小看父母很节俭，第一代移民，特别是从GC国家（古巴）来的，来时都是一文不名。所以很节俭。她知道我每天早晨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买了咖啡再上楼。就时常买了大杯拿到公司跟我分享。我在上班路上，经常能听到Terry留言，别买咖啡啦！在公司里有好友好处多多。大方面可以互传消息，小到一起八卦讲老板坏话。忙到四脚朝天没空去吃午饭。总有人买好了送到你的办公桌上，还一定是你爱吃的。Terry 父母都去世了，一个妹妹在巴西定居。在美没什么亲人。她经常说，她的朋友就是她的亲人。

在男生主宰的公司，有自己的同盟和朋友是非常重要的。天下乌鸦一般黑，你要真以为公司里（特别是华尔街的辅助部门），男女同工同酬那你就太天真了。比如，同是Assistant Vice President，基本工资的高低竟能差两万有余，年底的分红（Bonus）差别更大。什么公司的收成，个人贡献，全是哄一般员工的P话。后来汤姆是我的Mentor，他似有若无地，给我讲了很多故事。

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。Terry 和我一样都属于比较低调类型的。直到2005年初，Terry 做了一件大事让同事们刮目相看。从Terry有找工作的初衷就原原本本地告诉我。没几个星期就拿到一家日本投行（下称N投行）的Offer。工资涨20%。Bonus 也涨很多，但没有白纸黑字（没在offer letter 上）就不能算。记得那是一月份的一个星期五，我们年度奖金进账户的日子。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上自己银行账户确认奖金 是否到账。然后Terry向他的顶头上司辞职，递上词藻华丽的辞职信（Bull shit），按不成文规定两周后的星期五是最后一天。她的老板不吃惊，因为业内人士都知道在大投行，如高盛，美林等，文件管理已经自成一个部门，下辖百八十人还缺人手。那是在次贷危机前夜的泡沫越吹越大时期。Terry上司马上向汤姆汇报，一上午汤姆的转角办公室都房门紧闭。中午时间，Terry 跑到我办公室，关上门就说，汤姆跟她谈了，公司真诚挽留她，也给她涨20%，match N投行offer 。我和她认真分析一番，决定留下，接受counter offer。 吃完午饭回来， 就收到汤姆秘书的email，全部门开会。汤姆会上发言大意是，我们的工作量增加了N倍，而每年的工资涨幅勉强跟上通货膨胀。所以我们整个部门每个员工涨20%工资。会后公司按惯例请大家到酒吧喝酒。同事们把这次前所未有、也算空前绝后的涨工资叫作“Terry Effect”（Terry 影响）。

Terry，汤姆和我，我们的故事太长了，有机会再写。

当天的照片找不到了。来几张最近随手照的小意大利照片吧。